書名:《冷情浪子》(Cold-Hearted Rake)
作者: 莉莎‧克萊佩 (Lisa Kleypas)
出版日:2017/05
出版社:春光出版
譯者:康學慧
第1章
一八七五年八月,英國漢普郡
「鬼知道為什麼我的人生就這麼毀了,」狄方‧雷凡諾(Devon Ravenel)咬牙切齒說:「只因為一個我從不喜歡的堂兄墜落馬背。」
「確切地說,希奧不是墜落,」他弟弟威斯頓回答。「他是被甩下來。」
「顯然那匹馬像我一樣受不了他。」狄方在接待室來回踱步,腳步充滿煩躁拘束。「要不是希奧該死的脖子已經斷了,我鐵定會親手扭斷。」
威斯好氣又好笑地瞥他一眼。「你有什麼好抱怨的?你繼承了伯爵頭銜,以及祖傳的漢普郡宅邸、諾福克地產、倫敦宅邸──」
「全都是限定繼承。那些土地房產我既不能擁有,也不能出售。」
「研究一下限定的條件,說不定能取消。如果取消,你就可以賣掉所有東西,無事一身輕。」
「上帝保佑,讓我能賣掉吧。」狄方厭惡地看著角落的一片霉菌。「頭腦清楚的人都不會期待我住在這裡,這棟屋子根本是廢墟。」
這是他們第一次踏足埃弗斯比莊園,這是家族祖傳的領地,建在修道院住所與教堂的遺址上。儘管堂兄過世後不久狄方便繼承了爵位,但種種問題堆積如山,他硬是拖了很長一段時間,現在才來面對。
目前他只看過這個接待室與門廳,這兩個地方應該最讓訪客驚豔才對,但這裡的地毯磨損、家具老舊,牆上的石膏裝飾髒污破裂。屋內其他地方的狀態肯定更糟。
「確實需要整修一下。」威斯承認。
「根本應該剷平才對。」
「沒有這麼糟啦──」威斯驚呼一聲,因為他一腳踏進地毯凹陷處,他急忙跳開,望著那塊碗狀凹陷。「搞什麼……」
狄方彎腰掀起地毯,底下的地板腐朽,爛出一個大洞。他搖搖頭,將地毯歸位,走到鑲著菱形玻璃的窗前。玻璃之間固定用的鉛條已經腐蝕了,鉸鍊和配件也生鏽。
「為什麼沒有修理?」威斯問。
「顯然是因為缺錢。」
「怎麼可能?莊園有兩萬畝的農地。那麼多佃農,每年的收入──」
「莊園農業已經不賺錢了。」
「連漢普郡也是?」
狄方抑鬱地看了他一眼,重新望向窗外。「哪裡都一樣。」
漢普郡的景色青翠,極富田園風情,酒瓶綠的樹籬開著花,整齊劃分區塊。然而,離開了這裡的瓦房農舍、肥沃白堊低地和古老森林,綿延幾千英里的鐵軌逐漸鋪設完成,迎接火車頭與車廂長驅直入。在英國各地,新工廠與工業城鎮迅速發展,比雨後春筍更加迅速。算狄方倒楣,偏偏在這個工業橫掃貴族傳統與上流生活的時代繼承爵位。
「你怎麼知道?」他弟弟問。
「所有人都知道,威斯,穀物價格已經崩盤了。你多久沒看《泰晤士報》了?在俱樂部和酒館的時候,你都沒有留意別人在討論什麼嗎?」
「我才不想聽人聊農業,」威斯鬱悶地回答。他沉沉坐下,揉著兩邊太陽穴。「我不喜歡這樣。我們不是說好永遠不認真看待任何事情?」
「我也不想。可是死亡和貧困就是有辦法把事情變得不好笑。」狄方悵然道,前額靠在窗玻璃上。「我一直過著愜意的生活,連一天都沒有勞動過,現在我竟然有了責任。」他的語氣彷彿那是什麼髒東西。
(待續...)
(連載2)
「我會幫你想辦法甩脫。」威斯一陣翻找,從外套內袋拿出銀色扁酒瓶。他打開喝了一大口。
狄方揚起眉。「現在就喝酒會不會有點太早?這樣不到中午你就會醉了。」
「沒錯,所以我得現在開始,不然到時候會不夠醉。」威斯再次舉起酒瓶。
狄方有些擔心,放縱的習慣在弟弟身上逐漸顯現痕跡。威斯二十四歲,高大俊美,敏銳聰明,但他希望能盡量少動腦。過去一年,貪杯的毛病讓威斯的臉頰病態發紅,脖子和腰圍都鬆垮垮。雖然狄方的原則是絕不干涉弟弟的事,但他也在考慮是否應該提醒弟弟他喝太多了。不,這種一廂情願的勸誡只會讓威斯反感。
威斯將酒瓶放回口袋,雙手立搭成金字塔狀,從指尖上方打量狄方。「你需要錢,也需要生個後代,娶個有錢的老婆就能一次解決。」
狄方的臉色發白。「你很清楚我絕不會結婚。」他知道自己的極限:他天生不該為人夫、為人父。想到他荒謬的童年要再次重演,而且這次得由他扮演殘酷冷漠的父親角色,他不由得全身發毛。他接著道:「等我死了,下一個繼承人就是你。」
「你真以為我能活得比你久?」威斯問。「我有那麼多壞毛病呢。」
「我的也不少。」
「對,但我熱中的程度遠超過你。」
狄方不禁乾笑一聲。
雷凡諾家族的歷史可以追溯到一○六六年諾曼人征服英格蘭,他們只是遠房旁枝,沒想到源遠流長的家族竟然最後只剩下他們兩兄弟。很不幸,雷凡諾家族的人總是太熱血、太衝動,任何誘惑他們都輕易屈服,任何罪孽他們都恣意放縱。他們鄙視所有德行,結果就是繁衍的速度趕不上死亡的速度。
如今只剩他們倆。
雖然狄方和威斯出身良好,但從來沒有貴族身分,那個世界太寡佔,連地位稍低的仕紳都很難晉身最高的那幾個階級。為了彰顯與普羅大眾的區別,貴族圈有一套複雜的規矩和儀式,而狄方所知有限,不過,他知道一件事:繼承埃弗斯比莊園絕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好運,而是倒楣的陷阱。莊園的收入已不足以維持,這個鬼地方會搾乾他微薄的信託收入,壓垮他,然後換他弟弟被折磨死。
「就讓雷凡諾家族滅絕吧,」狄方說道。「我們從以前到現在都不是好東西。就算伯爵領地無人繼承,又有誰會在意?」
「僕役和佃農可能會抗議,畢竟他們不想失去收入和棲身的家。」威斯冷冷地說。
「管他們去死。告訴你我的打算吧,首先,我會讓希奧的寡婦和妹妹打包走人,她們對我毫無用處。」
「狄方──」他弟弟的語氣有些不自在。
「然後我要想辦法取消限定繼承,將整個莊園拆開,一塊塊賣出去。假使辦不到,那麼我會搜刮屋內所有值錢的東西,把房子拆了賣石材──」
「狄方。」威斯比比門口,那裡站著一個嬌小窈窕的女人,蒙著黑色面紗。
希奧的遺孀。
(待續...)
(連載3)
她的父親是愛爾蘭貴族卡伯利爵爺,在格蘭加利夫擁有一座馬場。她和希奧結婚才三天他就死了。傳統上婚禮都是歡天喜地的大事,緊接著就發生這種慘劇,想必是非常殘酷的打擊。身為這個衰敗家族的最後成員,照理希奧發生意外時,狄方應該寫信給她表示哀悼,雖然他想過,但不知為何始終沒有付諸行動,那個念頭就那麼掛在他心裡,像黏在外套領子上的線頭。
若非狄方那麼討厭這個堂兄,或許會強迫自己寫信致哀。人生給了希奧許多眷顧,強健身軀、貴族地位和俊俏容貌,但希奧非但沒有感謝好運,反而總是擺出自大高傲的嘴臉。仗勢欺人的壞蛋。因為狄方從來無法淡然看待污辱與挑釁,以至於每次和希奧見面總會以拳腳相向收場,假使他說很遺憾再也見不到堂兄,那一定是在撒謊。
至於希奧的遺孀,她不需要同情。她年輕又沒有子女,而且得到了一筆遺產,要重新找個人嫁並不難。聽說她十分貌美,但現在無法判斷,因為厚厚的黑紗將她籠罩在愁雲慘霧中,不過至少有一件事可以確定:聽到剛才他說的話,她鐵定會覺得他很卑鄙。
他才不在乎呢。
狄方與威斯鞠躬,伯爵遺孀答以敷衍的屈膝禮。「爵爺,歡迎光臨。雷凡諾先生也是。我會盡快提供家中所有財物的清單,以方便您有條不紊地搶奪劫掠。」她的語氣很文雅,每個清晰的音節都因厭惡而凍結。
狄方警覺地看著她走進接待室。她的體格太瘦小,不合他的胃口,包在厚重的喪服裡像根木棍,但她拘謹的舉止有種吸引人的特質,沉靜的外表下隱藏著活力。
「請容我致哀,您痛失親人。」他說。
「請容我道賀,您喜獲繼承。」
狄方蹙起眉。「相信我,我從來不想要妳丈夫的頭銜。」
「沒錯,」威斯說,「從倫敦來這裡的路上他不停抱怨。」
狄方兇巴巴瞪弟弟一眼。
「若您想參觀屋內與莊園,總管辛姆斯可以為您介紹,」遺孀說道。「如您所言,既然我對您毫無用處,那麼我要回房間打包了。」
「崔尼爾夫人,」狄方直率地說:「我們似乎剛認識就有誤會,冒犯之處,我在此致歉。」
「爵爺,不用道歉,我早就料到您會說那種話。」她不等狄方回答,接著說:「請問兩位計畫在埃弗斯比莊園停留多久?」
「應該會待兩個晚上。晚餐的時候妳可以和我討論一下──」
「我和三位小姑恐怕無法陪兩位用餐,我們依然哀慟逾恆,因此將分開用餐。」
「伯爵夫人──」
她不理會他,二話不說離開接待室,連屈膝禮都省了。
狄方既驚又怒,瞇起雙眼望著空空的門口。從來沒有女人以如此輕慢的態度對待他,他感覺脾氣快要失控。這個狀況他明明毫無選擇,她怎麼可以責怪他?
「我做了什麼?她為什麼那樣對我?」他質問。
威斯的嘴角抽動。「除了你剛才說要把她趕出去,然後毀掉她的家?」
「我道歉了!」
「千萬不要對女人道歉,那樣只會證實你做錯了,反而讓她們更火大。」
狄方無法容忍,那個女人理應主動幫助他,沒想到她反而把一堆罪名加在他頭上。無論是不是伯爵遺孀,她實在很欠教訓,他很快就會給她好看。
「我要去找她談談。」他森然道。
威斯抬起腳放在錦緞腳凳上,伸個懶腰,拿起枕頭塞在頭下。「你談完再叫我。」
(待續...)
(連載4)
狄方離開接待室,邁開大步追上伯爵遺孀。她的身影出現在走廊盡頭,衣裳與面紗隨著快速的腳步晃動,速度不亞於全速航行的海盜船。
「等一下,」他叫住她。「我剛才說的那些話並不是那個意思。」
「你就是那個意思。」她停下腳步,猛然轉身面對狄方。「你打算拆掉莊園、毀去家族代代相傳的產業,只為了滿足你自私的目的。」
他在她面前停下腳步,雙手握拳。「給我聽清楚,」他冷冷地說,「我這輩子只管理過一間露臺公寓、一個廚娘、一個貼身男僕,再加上一匹馬,突然之間要我照料一座快垮掉的莊園、兩百個佃農,我認為這樣的處境值得考量,甚至同情。」
「真可憐。想必辛苦極了,多麼操勞啊,竟然要為了你自己以外的人著想。」
說完這句挖苦的話,她準備離開,然而她剛好站在一個圓拱壁龕旁,那原本應該是用來將雕像或藝術品展示在高臺上的。
這下她被狄方逮住了。他從容伸出雙手按住壁龕兩側,擋住她的退路。他聽見她倒吸一口氣,雖然不是什麼光榮的事情,但能夠讓她緊張,他感到一陣滿足。
「讓我過去。」她說。
他沒有動,繼續困住她。「先告訴我妳的名字。」
「何必?我絕不會允許你用。」
他好氣又好笑,端詳罩著黑紗的她。「妳難道沒有想過,比起互相憎恨,我們彼此合作會更有好處?」
「我剛剛失去了丈夫和家,請教爵爺,我能得到什麼好處?」
「在決定把我當敵人之前,或許妳該先想清楚。」
「你還沒踏進這棟房子,就已經是我的敵人了。」
狄方發現自己努力想看透面紗。「妳非得戴著那個討厭的面紗嗎?」他煩躁地問。「感覺像在和燈罩說話。」
「這叫作哭泣面紗。沒錯,在訪客面前我一定要戴。」
「我不是訪客,我是妳的親戚。」
「只是姻親。」
狄方打量著她,感覺火氣慢慢消退。她真是嬌小,像麻雀一樣柔弱敏感。他將語調放柔道:「拜託,不要這麼頑固。和我在一起不必戴面紗,除非妳真的哭了,那麼我會堅持要妳立刻戴回去。我受不了女人哭。」
「因為你其實暗藏一顆溫柔的心?」她奚落。
一道遙遠的記憶刺痛他,多年來他一直不准自己去回想,他想揮開,但心卻頑固地抓住那個景象。他當時才五、六歲,坐在母親緊閉的梳妝間門旁,焦急地聽著另一頭的哭聲,他不知道她為什麼哭,但肯定是因為戀情破局,這樣的事情已發生過太多次了。他母親是出名的美人,她經常在一夜之間戀愛又失戀,而父親受夠了她的任性,加上他自身惡劣性格的驅使,因此很少在家。聽著她啜泣卻又無法接近,狄方清楚記得那種令人窒息的無助。最後,他只好從門縫塞手帕進去,哀求她開門,不停問她發生了什麼事。
「狄方,你真貼心,」她哭著說。「所有小男孩都很貼心,但你們長大之後都會變得自私又殘忍。你天生注定讓女人傷心欲絕。」
「媽咪,我不會。」他緊張地哭了起來。「我保證不會。」
他聽見帶著哭音的笑聲,彷彿他說了什麼傻話。「寶貝,你當然會,你不用努力就能做到。」
同樣的場景上演過很多次,但狄方印象最深的就是這次。
後來他母親的預言果然成真,經常有女人指責他傷透她們的心,可他明明每次都清楚表明他不打算結婚。即使他愛上一個女人,也絕不會給那種承諾,沒有必要,因為所有承諾終將破滅。他體驗過相愛的人能對彼此造成多大的痛苦,他完全不想對任何人那麼做。
他的注意力回到眼前的女人身上。「不,我的心並不溫柔,」他回答她的問題。「在我看來,女人的眼淚都充滿心機,更糟的是很醜。」
「你是我見過最惡毒的人。」她斷然道。
她每個字都說得清晰無比,像射箭一樣,他覺得很好笑。「妳見過多少男人?」
「夠多了,足以讓我一看到壞男人就能認出來。」
(待續...)
(連載5)
「隔著這層面紗,妳應該什麼都看不見吧?」他伸手撥弄黑紗邊緣。「妳不可能喜歡戴。」
「事實上,我喜歡。」
「因為妳哭的時候可以遮住臉。」他平直地敘述,不是問句。
「我從來不哭。」
狄方大為訝異,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意思是說丈夫發生意外之後,妳就沒有哭過了?」
「就連那時候也一樣。」
即使是真的,怎麼會有女人說出這種話?狄方抓住面紗,動手往上拉。「別動。」他將幾大把面紗撥到固定用的頭飾後面。「不,不要躲。我們兩個要面對面,盡可能來段文明的對話。老天爺,這麼多紗,簡直可以當貨船的帆了──」
她的臉終於出現,狄方的話隨即停住。他直直望進一雙琥珀色的眼眸,尾端如貓眼般上揚,瞬間,他無法呼吸、無法思考,所有感官拚命吸收她。
他沒有見過任何能與她比擬的東西。
她比預期中年輕,膚色潔白,赭紅秀髮太過豐盈,髮夾幾乎撐不住重量。她的顴骨開闊高聳,下顎窄小,讓她的臉呈三角形,感覺像貓;她的唇是那麼豐潤,即使現在她緊緊抿住,依然感覺柔嫩飽滿。雖然她不符合傳統的審美觀,但她的容貌如此獨特,美麗與否已經無關緊要。
她的喪服很緊身,貼合頸部到髖部的線條,散開的長裙有許多精細複雜的褶襉,層層鯨骨、褶飾與繁複的縫線下藏著怎樣的嬌軀,男人只能憑空猜想。連她的手腕與手掌也被黑色手套包住。除了臉部,只有高領U型開口處露出一小塊肌膚,她吞嚥時,他可以看到喉嚨細微的動作,那塊隱密的肌膚感覺如此細緻,男人可以用唇感受她的脈搏。
他想從那裡開始,親吻她的喉嚨,同時解開層層束縛,如同拆開精心包裝的禮物,直到她在他身下喘息扭動。倘若換作其他女人,倘若換成其他情況,他一定會當場誘惑她。他像隻離水的鱒魚般張嘴呆站著,他知道這樣不行,於是急忙在發熱紊亂腦子中尋覓老套的讚美,只要不是胡言亂語,什麼都好。
沒想到是她先打破沉默。「我的名字叫凱絲琳。」
愛爾蘭名字。「為什麼妳沒有口音?」
「我小時候就被送來英格蘭,和父母的朋友一起住在里歐明斯特。」
「為什麼?」
凱絲琳(Kathleen)柳眉之間皺起。「我父母為了照顧馬匹忙得不可開交。他們經營馬場,每年都會在埃及待上幾個月,以便採購阿拉伯純種馬。我……是個累贅,他們的朋友貝瑞克爵爺夫婦提議讓我去他們家,跟他們兩個女兒一起扶養。」
「妳的父母還住在愛爾蘭嗎?」
「家母過世了,家父還住在那裡。」她的眼神變得疏離,思緒飄到其他地方。「我結婚的時候他送來阿薩德當賀禮。」
「阿薩德?」狄方困惑地重複。
凱絲琳的注意力回到他身上,神情淒楚不安,由脖子到髮際一片慘白。
狄方懂了。「甩落希奧的那匹馬。」他輕聲說。
「不能怪阿薩德。之前買下牠的人完全不會訓練,所以我父親把牠買回去。」
「為什麼要送妳一匹有問題的馬?」
「貝瑞克爵爺經常讓我幫忙訓練幼駒。」
狄方慢悠悠打量她精細的骨架。「妳比麻雀大不了多少。」
「訓練阿拉伯馬不能用蠻力。那種馬很敏感,需要理解與技巧。」
希奧兩者都欠缺。他真是蠢透了,竟然賭上自己的脖子,還差點害死一匹珍貴的好馬。
「希奧騎那匹馬是想胡鬧嗎?」狄方忍不住問道。「想炫耀?」
那雙瑩亮明眸瞬間湧出激動情緒,但轉眼便熄滅。「當時他在發脾氣,怎麼勸都不聽。」
果然是雷凡諾家的人。
倘若有任何人膽敢和希奧唱反調,或是不肯給他想要的東西,他絕對會暴怒。或許凱絲琳以為能駕馭他,也可能以為時間能讓他改掉壞脾氣,可她一定不知道,雷凡諾家的火氣會燒光自保的理智。狄方很想說他克服了那種毛病,但他也曾不止一次屈服於天性,跳入瘋狂憤怒的火山口。發飆的時候總是很痛快,面對後果時才後悔莫及。
凱絲琳的雙臂緊緊環抱,戴著黑手套的小手各自握住另一邊的手肘。「意外發生之後,有人要我殺死阿薩德,但那樣做不但殘酷,也沒道理,因為根本不是牠的錯,不該懲罰牠。」
「妳有沒有考慮過賣掉牠?」
「我不想。即使我想賣,也必須先重新訓練好。」
那匹馬不久前才害死了凱絲琳的丈夫,讓她接近牠不太明智,即使只是不小心讓她看到也不妥。更何況,她可能很快就要離開埃弗斯比莊園,就算訓練也不會有多少進展。
不過現在不適合說出來。
「我想參觀一下莊園,」他說。「可以陪我走走嗎?」
凱絲琳一臉倉皇,後退了半步。「我請園丁領班帶你去。」
「我比較想和妳去。」狄方略停頓,故意問:「妳該不會怕我吧?」
她猛然揚起眉。「當然不會。」
「那就陪我走走。」
他伸出臂彎,但她不理會,只是防備地看他一眼。「要找你弟弟一起嗎?」
狄方搖頭。「他在睡覺。」
「大白天睡覺?他身體不舒服嗎?」
「不是,他的生活像貓,睡覺時間很長,中間醒來一下梳妝打扮。」
他看見她的嘴角不由自主流露笑意。「那走吧。」她低聲說,由他身邊飄然而過,快步在走廊前進,他毫不猶豫跟上。
(連載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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