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心不臣

有心天下，卻輸一筆多情～～by 霹靂布袋戲．南風不競

真好，不用序跋，不用後記，也不用太多廣告，只要給我滿滿厚厚的一本書。十二章，除了結尾，每章約略20頁，這樣的篇幅，這樣的字數，單看外表，是我喜歡的扎實，一、本、書，就好。

架空的王朝，卻有我喜歡的歷史感。十二國的紛擾，留滯北墨的質子，我想到東周列國的烽火。黑拓天成為北墨戰神，窮奇一役屠殺各國三十萬大軍，戰國名將一堆，我忍不住想複習白起的長平之役，看到窮奇，也會想到每次都只有摸摸書皮經驗的山海經。皇帝駕崩，以濃烈薰香掩蓋屍味，我記起秦始皇暴斃東巡途中，密不發喪，用死魚掩飾屍臭的故事。北墨官袍尚黑，黑拓天腰間配劍，目標是統一天下，腦袋中還是只有秦始皇的身形可比擬。博士學宮讓我想到稷下學宮與太學、博士官制，不懂古代學術機構的運作，大概就是名詞的聯想。百年前厲皇以軍功封爵，以殺頭數論獎賞，奠定北墨軍威，我能想到最相近的事，就是秦孝公與商鞅對軍功爵位的改制。興建梁國渠以利灌溉的爭議問題，應該可以對照鄭國渠、逐客令與諫逐客書。

哇哇哇，我喜歡作者在這片架空大陸上營建出來的諸國志，讓我在既知的歷史或文學裡迷路、懷疑、重探、發現，然後找到很多熟悉感，根本是把舊知識敲碎打散，然後重組、再建，另創新天地，滿滿的喜歡啊啊啊。

褚蓮城只想在有限的生命裡，完成太傅救民濟民的遺志，要達到這個目標，她選擇投效北墨皇太子黑拓天，助他奪權登上皇位，她想要的報酬是入仕博士學宮，殫精竭慮貢獻所學，助北墨富國強兵，收南褚為州郡，救南褚黎民百姓於水深火熱之中。

黑拓天討厭看不透的人，他不相信南褚皇女的心願竟然是擔任北墨博士官，皇位、歸國、富貴、妃嬪等條件都利誘不成，只好如她所願先以官職酬謝，不過卻是從帝王身旁抄錄文書的書吏郎開始做起，考驗她的能力也試驗她的忠心。

君臣相處過程，黑拓天對褚蓮城從沒有印象到隱約有個模樣，從懷疑她的心機轉而欣賞她的才學，直到她的眉目在他的眼裡逐漸清晰，她的存在成了他的習慣，最後，她所有的樣子都是他喜歡的樣子，他知所進退的解語花。

我的山水落在你的眉間，你肯入畫嗎？不。陛下後宮必然全比我貌美，但敢如我一般直言的臣子只會有一個。你的天地纏繞我的指縫，你肯入詩嗎？不。我非女人，我是陛下之臣。陛下是為了北墨的疆土、南褚百姓的將來而出兵，絕非只因為我身為女子一事。

褚蓮城無意將有限的生命耗費在兒女情長，一開始對黑拓天自然是無男女之情，可是面對俊美無儔又英明神武還勤於政事的帝王，要不動心也難。她有意保持距離，偏偏帝王寵著她，不斷探知她究竟有無動心。我想黑拓天會這麼做，是因為帝王之心已經早一步悸動了，只是能夠持續多久而已。如同褚蓮城的認知，一時貪歡？想換口味？或者……他需要她懂他。

認真的君王，認真的謀士，認真的開疆拓土，認真的談戀愛，也認真的面對生命中的不得不，然後在愛別離與求不得之間走了一遭，最後或許是認真積德，沒讓私欲凌駕治國的帝王感動上天，所以在夢裡，她回來了，待醒來，她真的回來了。北墨的皇帝等到他的皇后，有心天下，終有一筆多情。

有意見的地方大概是立后之議、后妃之宴稍嫌繁瑣。皇帝的故事一定要有一批大臣跳出來討論立后問題嗎？現在是多國並列強敵環伺時刻，為什麼大臣不願意把多一點的時間和腦袋拿去研議如何做到國富兵強，如何巧設暗樁分化他國瓦解對手，如何……，可以燒腦的事情太多了。終日討論皇帝的後宮能讓國家強盛嗎？該不會你們這群大臣就是收受賄絡接受敵國布置的暗樁？拖出去砍了。大指：暴君。拖回來，卸衣解職罷官。

解決皇后人選，下個問題八成是一天到晚鼓勵皇帝生小孩，是怎樣，怕皇帝生不出來是不是？不過這時候你們應該只會怪罪皇后，還沒意識到這是男人的問題。皇帝發生意外或戰死沙場，國家有個繼承人就不會有動亂嗎？立了太子，老皇帝死後照樣會發生諸子奪嫡政爭，就算有名正言順的小皇帝繼位，接踵而來的問題一樣也不會少，防範對象還要擴及外戚、權臣、將領、內侍……。生生不息，跳不出窠臼。黑拓天後來冊立皇太女，難得。

南褚的劇情我也比較不滿意，第五章末開始提及攻打南褚，我覺得出場時間有點兒慢，之後褚蓮城的心情受到波動，到第八章南褚疫情爆發，事情再度進入另一個轉折，這幾章之間夾雜后妃、男二、壁腳識真心、真心換絕情之類的枝節，南褚事件因而被分散，我讀到不耐，也許作者是有意要打散敘說，可惜我因為上頭的後宮之惡，遷怒於南褚之局，無法欣賞。

沒有俏皮，不算輕鬆，正經八百在講故事，所以……要有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