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Devil Earl

幾天前就把 Deborah Simmons 的【The Devil Earl】看完了。前面三分之一的節奏緩慢得讓我眼皮沉重，幾度想放棄，但是後面的三分之二看得很順利，連呵欠都難得打一個，因此搖頭晃腦扭傷脖子的現象不曾再發生。

女主角 Prudence 多年來一直和妹妹 Phoebe 住在康瓦爾鄉間，雖然不是貴族出身，但依舊受過良好的教育。芳齡已二十四的她向來認為自己相貌平庸，長得太高，膚色不夠白（至少不是英國淑女們的那種蒼白）；加上鼻樑上架著一副近視眼鏡，讓她相信自己毫無吸引男人的魅力。當然，一直居住在偏僻的康瓦爾鄉間，合格單身漢本來就稀少，更別說擴展貧脊的社交生活了。
不過啊，這些都困擾不了她。她早就接受自己已經是個乏人問津的老處女（她才不是像她妹妹所認為的那樣嫁不出去，而是她根本沒機會遇見意中人啦），也很樂天知命。祖母過世之後，撫養未成年的妹妹以及維持家計的擔子就落在她肩上了。有限的津貼已經一點一滴的流失，家園也需要整修，如何是好呢？

她很快就找到解決困境的途徑了。寫作向來是她的興趣也是她的天賦，而既然擁有這方面的專長，和不用它來當作謀生的職業？而且還能自其中得到滿足與樂趣。她選擇寫哥德式小說，是因為自少女時期便對這類型的故事興致特別濃，這方面的想像力也特別豐富。她的處女作問世之後銷路奇佳。而真正打響她知名度以及為她帶來額外利潤的，則是她接下來所寫的那本小說。
刺激她寫作靈感的，不只是那座她花了許多時間冥思遙望、充滿各類神秘奇想、全心渴望一探究竟的 Wolfinger 城堡，更是那個雖僅有一面之緣，卻激發出了她無數幻想與敬畏之情的城堡主人──那個承繼了他祖先的「魔鬼伯爵」外號的 Sebastian Ravenscar（第十幾任的XX伯爵）。
黑暗、神秘、陰鬱、充滿邪惡的傳奇色彩的男人，活脫脫是她哥德式小說裡人物的化身。
只不過當她把他的模樣所激發的靈感運用在她的第二本書中時，她書裡所寫的那個掠奪無數純真少女並加以摧殘殺害的惡魔並不是他。但是當她的書上市並造成轟動之後，所有的人都“一口咬定”她書裡的那個壞蛋，就是惡名昭彰的「魔鬼伯爵」本尊！

男主角 Sebastian 自少年時期父親過世後，就一直在前一任的伯爵，也就是他的叔父的“誘導”下，過著放蕩糜爛的生活。好幾個世紀前他那個邪惡到不可救藥的、有“魔鬼伯爵”綽號的祖先將他妻子鎖在塔樓裡導致她發瘋，之後被她持刀殺死（應該說兩人自相殘殺，同時淌在血泊中），從那時起這座由十四世紀中旬的大修院所改建的 Wolfinger 城堡，就充斥著各種令人驚懼的傳言了。陰森鬼魅的氣氛，讓人不寒而慄。哥德式風格的雄偉建築，在滿是懸崖峭壁的康瓦爾孤獨地矗立。除了女主角 Prudence 之外，沒有外人敢正視它一眼，更別說渴望進入堡中一探究竟了。康瓦爾郡的所有居民們（包括倫敦的貴族們）都深信，Ravenscar 家族的腐敗邪惡血統延續了數百年，而歷任的伯爵放蕩不羈的行逕，只更加鞏固了這份讓鄰里居民們敬鬼神而遠之的傳奇。儘管 Sebastian 多半時候都在倫敦享樂，真正居住在 Wolfinger 堡的時間少之又少，但各種繪聲繪影的的謠言依然寸步不離地緊跟著他。

現任伯爵 Sebastian 在一場決鬥中殺死他親叔叔的傳言，數年來早已是人盡皆知的事。康瓦爾這些純樸又迷信的居民們不但相信 Ravenscar 家被下了詛咒，也毫不懷疑 Sebastian 刻意殺死親叔叔好篡奪爵位的說法。Sebastian 知道居民們對他的恐懼，他卻無意糾正被誇大的謠傳，更無意澄清他被抹黑的名譽。不只因為他了解再多努力也無濟於事，也因為他知道居民們的譴責和指控，多半都是其來有自──至少他玷污的血統和浪蕩狎縱的生活方式，這些全都是事實。

他弟弟 James 的突然失蹤，讓整個狀況更是雪上加霜。被牛津退學、在倫敦吃喝嫖賭並積欠了一屁股債的 James 為了逃避債主的追逐而來到康瓦爾郡，以為可以躲過哥哥的憤怒。但他沒想到 Sebastian 聽聞風聲之後很快地追到康瓦爾來了。在一場激烈的爭執對峙之後，James 憤然地在暴風雨中衝出城堡──並自此消失。這兩兄弟有涉及肢體衝突的爭執消息傳出之後，居民們全都猜測是 Sebastian 殺死了弟弟，並將他的屍體丟入懸崖下的大海。數天，甚至數週後 James 仍是行蹤杳茫，居民們更加篤定了這個說法。歷史重演了，居民們耳語著，年輕的魔鬼伯爵就和他同名的祖先一樣邪惡。他不是殺死了自己的親叔叔嗎，那麼在氣憤中扭斷自己弟弟的脖子然後將屍體丟入大海，絕非不可能的事，他們如此忖測道。

連女主角的妹妹 Phoebe 都相信是「魔鬼伯爵」謀害了 James（當時 James 和 Phoebe 已經見過幾次面，彼此都有好感）。唯一斥為無稽之談的，是咱們的女主角 Prudence。即使只有見過一次面，她打死都不相信伯爵是那種冷血屠夫。除了內心的聲音為 Sebastian 辯白之外，她也用理智去分析當時的狀況，而無論用哪個角度去看，Sebastian 都沒有殺死弟弟的動機，不管是不是處於憤怒中。可惜抱持著這堅定想法的人，只有她一個。連城堡裡的管家和廚子，都相信伯爵是兇手。

Prudence 的新書上市之後獲得壓倒性的成功，也為她帶來了意想不到的豐厚利潤。但她卻沒想到所有看過或聽說過她這本書的人，竟會把書裡的那個惡貫滿盈的壞人（主角），當作是 Sebastian 的真實寫照。在她決定利用這本小說賺取的津貼帶著妹妹到倫敦參加社交季，好為年輕美麗的 Phoebe 覓得如意郎君之時，她只知道伯爵人在倫敦，如小鹿般亂撞的心期待能與他再度見面；卻不曾預期她的生活會因此改變。聽見了眾人的謠傳，以為她書中的惡人主角是魔鬼伯爵本人，讓 Prudence 既震驚又惱怒，而且充滿罪惡感。既是造成可怕謠言的始作俑者，她決心利用自己剛竄起的知名度在各個受邀場合當眾澄清事實，鄭重表明她書裡的那個壞人只是她自己捏造出來的虛幻人物，而不是伯爵本人。
她捍衛 Sebastian，駁斥那些有關於他的惡劣謠言的意念是這麼堅定執著，相當令人敬佩和動容。

雖然 Sebastian 一開始也以為 Prudence 刻意把他寫入書裡，或至少是含沙射影地醜化他，但他的誤解很快地就在她誠實無欺的言談舉止中煙消雲散了。她公開為他的名譽辯護的作風，讓他驚奇不已。她堅持不去相信眾人都相信的最壞一面，讓他在充滿謙卑之情時，又痛苦地覺得有必要戳破她的信任和幻想。在聯手尋找 James 失蹤的蛛絲馬跡過程裡，他非但無法如願地毀蝕她樂觀的信念，反而發現自己原先認定已黑暗得無法救贖的靈魂，因她的存在而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歡愉與希望……

讀著這本【The Devil Earl】，讓我聯想起珍安的幾本攝政小說。不只故事架構類似，男女主角間的互動方式也頗有幾分異曲同工之妙。年近二十五的、戴著眼鏡的老處女女主角，姐代母職地撫養妹妹長大，希望能替年輕貌美的妹妹找到好歸宿。她利用寫小說的收入來維持家計，聰明機智又大膽，充滿冒險心，而且從一開始就幾乎完全信任男主角（儘管他有著令人膽寒和被扭曲訛傳的名聲）。不同的是，【The Devil Earl】的女主角不像珍安的那般頤指氣使（雖然我覺得她們頤指氣使的方式很可愛，但有時候難免惱人），也沒那麼伶牙俐齒，老是和男主角抬槓。這個女主角也很機靈沒錯，不過她知道何時該妥協和讓步，不會莽撞行事讓自己陷入麻煩裡。最重要的是，她「看見」並了解自己家人（妹妹）的缺點，有保護慾，卻不會盲目捍衛到近乎愚忠，這點讓我很滿意。我向來很愛珍安筆下的主人翁沒錯，更仰慕他們對家人和朋友的忠誠，不過不可否認地，有些女主角的忠誠感強烈到盲目甚至氾濫的地步了。【The Devil Earl】的女主角 Prudence 的感情和精力都充沛，卻又有足夠的理性來和它們保持平衡。她處事很積極自信，卻又從不挑釁和質疑男主角 Sebastian 的能耐，更不會想自他手中爭奪控制權。即使在順從地接受男主角的指令之前，她也絲毫不顯現柔弱，反而讓我感覺她用她的理性和信心帶給了男主角更多力量。

還有，作者對男主角的心態，以及他對女主角的感情著墨，描述得頗為細膩和深入。他從不吝於──或者該說作者不吝於──把他的感覺和思想透露給我們知道，裸裎他的內在，呈現出和他「魔鬼伯爵」的外號大相逕庭的一面。女主角無懼於他繪聲繪影的惡名，信任他的人品，確信那些和他有關的謠傳都是空穴來風（雖然一部份是有些事實根據啦）；他對此的反應是：由一開始的莞爾、嘲謔，到接下來的詫異、惱怒，直到最後的謙卑、敬畏，每一種情緒都在作者的細心闡述下反射出來了。Sebastian 瞧見了 Prudence 隱藏在眼鏡下的、連她自己都不曉得的美麗與熱情，光是瞧見她沾著墨水的手都能喚起他的遐思，她輕咬著下唇搜尋寫作靈感的模樣總能引發他胸中的柔情；而逮到機會就摘下她那醜陋的眼鏡，更成了他最大的樂趣。
在 Sabastian 的詢問下，Prudence 坦承她只有在看書寫字的時候才需要戴眼鏡，但是因為每次把眼鏡拿下之後總會弄丟，所以她索性一直戴著，確定除了睡覺之外它沒有機會離開她的鼻樑。Sabastian 聽了之後將眼鏡放入他的衣服口袋裡，告訴她從今以後他會負責替她保管。有一次 Prudence 的妹妹瞧見沒戴眼鏡的姊姊時驚楞了一下，問她的眼鏡跑到哪兒了；Sebastian 當時拍拍他的口袋說：「在我這裡。安全無虞」。如此簡單的一句話，卻讓我莫名其妙的好感動。我說不出來為什麼，就是覺得比他問她願不願意嫁給他時還浪漫。

雖然這本【The Devil Earl】故事算平淡，沒太多變數，更沒有橫生枝節的戲劇化轉折，但男女主角頗得我緣，而目睹他們之間的感情萌芽茁壯的過程，讓人感覺們的相愛不只是一種肉體的契合，也是一種心靈的歸屬。而我一向相信唯有徹底相知和相惜，才能天長地久。Sebastian 也是這幾個月以來繼 Liz Carlyle的【My False Heart】之後，第二個有著“真正”放浪形骸的過去，卻讓我感覺他荒唐的行為在認識女主角之後已完全畫下休止符，並有能力保持百分之百忠實的男主角。

他們在倫敦再度碰頭時的場景固然吸引人，但是我最喜歡的，是他們回到康瓦爾之後的情感交流。Prudence 發揮她寫哥德式小說所具備的想像力，和 Sebastian 一起探索連他都不曾探索過的、已經存在了好幾個世紀的密道，不只經由密道發現了走私者，解開了他弟弟的失蹤之謎，而且還找到了一個刻意被封閉起來的密室──以及藏匿於密室裡好幾百年的東西。這個“東西”是什麼，以及他失蹤的弟弟去了什麼地方，我就賣個關子，不揭露謎底了。

如果你們看過書評，會發現讀者和書評家和一致公認這本書的性愛場面描述得很棒。嘿嘿嘿，的確不錯，無論是男主角的遐思幻想，前戲挑逗，還是真槍實彈的演出，幕幕都精采。煽情但不露骨，不會辣嗆得害人濺（鼻）血，但絕對夠火熱得讓你毛孔賁張，充滿對接下來每個動作的高度期待。以他們當時所處的環境所能開發的有限“資源”，卻還不只一次地就桌就椅就地板，算是很難能可貴的壯舉了^+++^

有一幕是男女主角在書房裡纏綿廝磨，Sebastian 將 Prudence 舉放在書桌上，她背對著門口，他則，呃，低頭鑽入了她的裙子裡。因為房門當時還半開著（他們雙手根本離不開彼此，更別說打斷做愛前戲而跑去把門關上了），所以他用她的裙子蓋住他的頭和上身，如此一來如果剛好有僕人經過就「看」不到他了（因為他身體的其他部分被書桌擋住了）。這一幕描述得粉讓人血液沸騰。作者無需詳加解說 Sebastian 在 Prudence 裙子底下做了些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光是描述裙子蓋住他黑色頭顱的那幾句話，就已經勾勒出我最生龍活虎的想像力啦^+++^。
雖然歡愛場面不多，但質比量還重要，不是嗎？

對我來說，這本書最大的缺點並不是它前面幾章稍嫌慵懶的節奏，也不是最末幾章裡略顯不必要的拖延，而是 Sebastian 的弟弟 James 的“驚人”轉變。才失蹤了短短兩、三個月，回來之後卻完全脫胎換骨，由一個浮誇好炫並膚淺的紈褲公子哥，變成一個……呃，我說過要賣關子的，所以不能洩露他是怎麼的脫胎換骨法，只能說我認為這轉變太牽強了點，若是他失蹤的時間夠長，我也許會比較信服。
又及，最後的幾章裡 James 的丰采太炫了，幾乎喧兵奪主，凌駕過男主角的鋒芒。我知道作者有意強調 James 的成長與改變──而儘管覺得有點迅速和牽強，我還是頗喜歡這個煥然一新的 James──但在描述 James 歷劫重生後的“成就”之同時，作者似乎忘了擦亮男主角 Sebastian 的盔甲，使他在最後的幾幕略顯黯淡。不過當然也許是我太小心眼啦，不希望任何配角的鋒芒遮掩住男主角（即使只有短暫的片刻都不行），吹毛求疵過度所致。

此外，James 和 Phoebe 這一對戀人吸引不了我，我甚至很懷疑蛻變之後的 James 如何有辦法忍耐那個任性自我，除了長得標緻之外一無是處的女孩。是我個人的偏見吧，有 Phoebe 出現的每個場景都讓我很惱怒，巴不得她從書本裡永久消失。當 James 還是個游手好閒、債台高築的紈褲子弟時，他和 Phoebe 在一起還顯得比較登對。失蹤後歸來的他改變了太多，Phoebe 卻依然是個被寵壞的孩子，雖然她本性不錯，但行為表現真讓人吃不消啊。誰知道呢，也許 James 就是愛她這個調調，愛她的依賴和孩子氣；畢竟她還很年輕，還有成長磨練的空間。

雖然喜愛程度比不上我對高地人、吸血鬼及 Connie 的，但我認為這本【The Devil Earl】，仍是部相當有可看性的作品。

和【The Devil Earl】有關的書還有幾本，我最感興趣的是【The Vicars Daughter】。禁不住書評家們對其讚不絕口的誘惑，加上故事設定頗對我的胃，因此已將這本行情極高的絕版書列在我的挖寶計劃裡頭了。
她的那套以中世紀為背景的「De Burgh」家族系列，也相當受好評及推崇。叫獸好像看過喔！我正在密切注意其再版的日期（這套系列好像有五、六本呢，也許不止，還沒仔細查證。目前我手上僅有兩本，都是禾林英國版的版本），希望能用我貪婪的魔爪將它們全部手到擒來。
呃，顯然我對曼曼這份慾壑難填的飢渴，是不可能有歇止的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