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 Ingrid 在 發表
德文郡，米爾大宅
一九八一年十二月
「早安。」法蘭西絲卡在伊芙琳身旁坐下。米爾大宅的新成員，一個開始露出「馬廄激情冒險」成果的捲髮女僕替法蘭西絲卡倒茶。
「早安，法蘭西絲卡，」莉蓮心不在焉地回應，同時翻閱一大疊信件。
早餐桌上的女人們陷入祥和的沉默，只聽見偶爾刀叉輕敲瓷器和壁爐裡木頭燃燒的聲音。
莉蓮極度滿足地看著她的臨時親人。當然，這兩個女人不會比她從未見過面的哥哥姐姐來的重要。但話說回來，她也從來沒機會真正作過比較，不是嗎？
這個想法讓她輕鬆的好心情蒙上一層陰影。
「有什麼有趣的信嗎？」法蘭西絲卡問。
「沒什麼，」莉蓮說。「坎菲爾先生詢問我對他新買羊群的意見。」
「我看我們的新鄰居迷上莉蓮了，」法蘭西絲卡說道。
「胡說，」莉蓮說。馬丁．坎菲爾是相鄰農地的新主人。他不只相貌英俊，也是少數幾個具備足夠常識，懂得平等對待女性的男人之一。
「他只想參考我的意見，僅此而已。」
「坎菲爾先生似乎是個很開明的人，」法蘭西絲卡順口說道。
「這樣的人應該會有比較進步的想法。他不會，嗯，受到習俗限制。」
「不，我敢說他不會，」莉蓮緩緩答道，一邊懷疑地看著法蘭西絲卡。
「和這樣的男人享受一段時髦韻事，感覺應該不錯。」
莉蓮發現自己臉紅起來。法蘭西絲卡正好說出她的心聲，只讓她更難為情。
馬丁．坎菲爾或許在替羊洗澡這方面徵詢她的意見，但他可從沒邀她過去喝茶。
但是話說回來，又有哪個男人會呢？她是私生女，沒錢又沒家世。隨著每一季過去，莉蓮仔細保護，渴望得到愛情的小小願望也變得越來越遙不可及。
「有沒有別的東西在這裡？」伊芙琳問。
「什麼？」
「妳還有別的消息嗎？」
「我看看，卓曼先生寫信來說我該在今年冬天清理磨坊儲水池，還要蓋新的狹道，而後者當然不是我負擔得起。波麗．梅碧斯問說女性解放聯盟能否於今年四月在這裡舉辦年會。」
「那群可怕的女人穿著男人似的服裝，」伊芙琳不高興地說，然後很快的看了一眼莉蓮的燈籠褲後補充道：「我不是說妳穿那些…那件服裝不好看。很少女人有妳的氣勢，親愛的。」
「謝謝，」莉蓮說。她很清楚伊芙琳對她的服裝的看法。
「我反對的不只是服裝，」伊芙琳繼續。「我只是覺得她們不是來往的適當人選，莉蓮。」
莉蓮盯著她。伊芙琳偶爾突如其來的衝動扮演母親角色，著實讓莉蓮驚訝。
「我同意，」法蘭西絲卡宣稱，更是嚇到莉蓮。
「那個叫梅碧斯的女人不要臉地利用妳，莉蓮。她忌妒妳。妳擁有所有的領袖特質，而她完全沒有。」
儘管對法蘭西絲卡的話感到困窘，莉蓮還是覺得她所說的非常貼心。也非常不必要。雖然波麗．梅碧斯的確利用她，但莉蓮認為這不過是付出一筆微小的代價來安撫自己的良心。管理產業佔去她四年的注意力，而這四年時間她原是可以用來促進女性地位平等的。莉蓮仔細衡量自己的言語，她一點都不想傷害這兩個女人。
「我才不會威脅到波麗．梅碧斯成為聯盟主席的計畫。我真是丟臉，幾乎都沒參與活動，時間全都花在管理米爾大宅上了。」
「但是讓她待在我們家，莉蓮！我們對她一點都不了解。」伊芙琳說道。「還有其他人，她們可能不是好人，親愛的。誰知道她們從哪來的？」
莉蓮嘆氣。「親愛的，如果妳們不希望她們來這裡，儘管開口。但是如果妳們唯一反對的是她們的出身，恐怕那些『適當的來往人選』會認為我更可能污染他們，而不是受到污染。」
「噢，千萬別那麼說！」伊芙琳驚駭地說道。
「我們愛妳，莉蓮。我不知道沒有妳我們該怎麼辦。妳讓這個房子變得這麼舒適，是個讓人放鬆的家。」
「我想妳說的是『放縱』而不是『放鬆』，」莉蓮回答。
伊芙琳似乎把過去四年莉蓮管理米爾大宅的期間，視為一場永無止境的女孩睡衣派對。「而且不是我讓米爾大宅變成一個家，親愛的，是妳們。一旦這五年結束後，」莉蓮繼續，努力維持平靜的表情。「我將必須離開這裡。」
「但是為什麼？」伊芙琳喊道。法蘭西絲卡啜飲一口茶，表情不尋常地嚴肅。
「如果我輸了，我懷疑松恩先生會要我留下。」光是這想法就替莉蓮帶來一抹嘲諷的微笑。「如果我贏了，我也沒辦法維持農地運作。這需要投入一大筆現金，而我並沒有，我必須賣掉農地。」
莉蓮小心地隱藏痛苦。她愛著伊芙琳和法蘭西絲卡，還有米爾大宅。她深愛米爾大宅明亮溫暖的廚房，和被灰塵覆蓋的臥室。她深愛鮮少使用的舞廳，還有藏在三樓屋簷那不協調的彩繪玻璃窗。她深愛在池塘中呱呱吵架的鴨子們，還有每天早上當她走過小徑時，瞪著她瞧的那群一臉呆樣的肥羊，當然還有她精疲力竭的老賽馬。
伊芙琳吸一口氣。「一定有別的辦法。」
「到時候我們再煩惱吧，」莉蓮向她保證。「妳看，柏納寫的信。」
柏納十二歲了，正處於男孩在身高上轉為成年男子的時期。然而柏納有點適應不良。儘管比同齡男孩高出許多，柏納的體重卻不比長高足足六吋以前增加多少。他開始長青春痘，而且嗓子總在最令人困窘的時候破音。
「他說什麼？」法蘭西絲卡問。
伊芙琳瀏覽信紙。「他說今年夏初會回來米爾大宅。」
「他一切都好吧？」莉蓮問道，試著聽起來不過分擔心。她無法想像那些沒心沒肺的老山羊會無緣無故讓柏納提早離開學校。
「他向我保證沒事。他只是說服校長，額外幾週的休養會讓他復原的更好。」伊芙琳勇敢的臉龐垮下。「噢，莉蓮，萬一他狀況不佳，我們可以把他留在這裡，對吧？」
「當然，」莉蓮向她保證，卻覺得無助。何瑞修對銀行信託人下的指示完全掌控了男孩的生活。
「他如果能留在這裡過暑假會很棒，不是嗎？」伊芙琳問道，十分感激莉蓮的保證。
「好極了，」法蘭西絲卡說。「身邊的男人總是不嫌多。」
「法蘭西絲卡！」伊芙琳責備她。「她不能在柏納面前那樣講話。」
「不，當然不會了。乖一點，法蘭，」莉蓮心不在焉地低語。她的目光落在壓在信件堆最下面的那封信上。信件來自艾佛瑞．松恩，而且署名寫給莉蓮．貝德小姐，不是『那個必須聽她話的人』，也不是『被解放的貝德小姐』。莉蓮感覺一絲憂慮湧向全身，事情不太對勁。她把信塞在最下面，準備待會再讀。
十五分鐘後她站在辦公室窗前看著窗外。窗戶下的米迦勒玫瑰盛開，奶油般的花瓣在鮮綠的枝葉映襯下潔白似雪。她拆開信件。
引言:
我的敵人，卡爾，德曼於昨天離開人世。當時我們正搭雪橇橫越格陵蘭的雪原。他並沒有落後太多，只有約莫二十碼的距離。上一分鐘他還在那裡，下一次回顧時他已消失無蹤。他墜落被雪覆蓋的地表裂縫。我們花費一整天時間才尋獲他的屍體。
我想妳應該得知他的死訊。他常告訴我們想向妳求婚。妳的信件讓他展露笑容，而平時我們極少聽見卡爾的笑聲。他早已失去一切，死時沒有國家、故鄉、或家人等待守候。但妳使他開懷大笑。
我想他會願意讓你知道自己的死訊，而也許妳會對他想娶妳為妻的荒謬念頭置之一笑，因為他欣賞妳的信件，也因為任何妳願意相信的理由。我並不是個虔誠的信徒，但妳的笑容幾乎就像卡爾長久以來放棄的祈禱，為他帶來救贖。
艾佛瑞．松恩
莉蓮緩緩折好信件。她凝視窗外好一段時間，然後，當她終於轉身，她沒有離開房間，她寫下一封信。
------------------------
以下是 閒話時間~
終於告一段落啦。上面Avery的信把以前翻的版本錯誤修正一下，還是要感謝阿官全力幫忙!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注意到，長夜謎情裡出現的莫堂邁Thomas Montrose (我對這中文譯名實在看不太順眼)和莫凱特夫婦，這兩人可是大有來歷。他們是CB第一本長篇Historical, Promise Me Heaven的主角，其中傑克和施吉爾戲份也是不少。想知道傑克的手是怎麼受傷變形的嗎？其實和莫堂邁大有關係。口年的傑克，實在是好冤的無妄之災啊。
好像扯太遠了，其實，莫堂邁的另一半莫凱特，也不是省油的燈，她除了讓施吉爾念念不忘之外，還是「我最親愛的敵人」男主角艾佛瑞的曾祖母喔。
第四章以Lily回信給Avery作為結束，到底Lily回信的內容是什麼，CB賣了個關子，在書的倒數幾章才透露，為了維持CB的精神，就請大家到討論區「Connie Brockway的聯合報」挖寶了，只能說，這封信，短短幾句話卻完全展現CB的寫作才華和Lily的聰慧，也是這封信，將Avery從冒險生涯帶回來，回到Lily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