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蜃樓:(卷一)星光乍現》搶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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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時蜃樓:(卷一)星光乍現》搶先看

書名:《亥時蜃樓:(卷一)星光乍現》
作者:尹梨修 (曾著有:《雲畫的月光》、《雪花》、《蝴蝶宮闕》、《錦緞繡花鞋》、《琵琶香》、《十一夜》)
出版社:春光出版
書籍介紹:http://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788120

文案:
海樓,美麗細緻,聰慧過人,擁有預見未來的奇特能力。
但如花朵般的少女,降臨在她身上的命運卻一點也不美,
先是失去父母,繼而與她相依為命的大叔捅出大樓子,害她被迫逃亡,
一時無路可逃,躲進某位隱退大人家……更精確地說,棉被裡,
卻在一陣慌亂中被拎出來,簽下賣身契。
──不對,這位老大人怎變得如此年輕?他、他、他到底是誰……

李珦,未來王位繼承人,俊美無儔,天資聰穎,
熱中科學,更因此成立研究機構「蜃樓」,唯一的弱點是:路癡。
他出門視察民間乾旱,卻迷失方向,幸好,靠著星象方位,找到故人居所,
正休息之際,被窩裡卻突然摸進一個小東西,
一拎出來,就見「他」威脅利誘全都來,狡黠又古靈的模樣甚是……有趣。
決定了!在此休整期間,這小東西就是他的奴僕、解悶的玩具……


Part 1

我擁有你

  水昇月(三月)二十日。
嫩綠春日的腳步已經近在咫尺。噙著水氣的花木彷彿立刻要綻開滿樹花瓣,整個冬日都顯得有氣無力的正午陽光也變得相當堅實。用權威與威嚴武裝起來的宮闕庭院中,片片陽光灑落,宦官與宮女的影子長長地迤邐在陽光下。
他們的存在,僅僅是為了至高無上的那一位。他們的身姿彷彿依照最嚴格的禮儀與法度剪裁而成,踏著一絲不苟的步伐追隨在他們君王身後。
王踏出康寧殿,旋即邁步朝大殿而去。不多時,王的腳步已踏入大殿,穿過殿上大紅朱漆的巨大樑柱。
「主上殿下駕到!」
一聽見年幼宦官通報君王行伍抵達的聲音,早已守在大殿中的三丞相連忙從座位上起身。
「殿下,不知聖駕安好?」
白鬚蒼蒼的領議政一邊深深跪地叩頭,一邊說道,然而,王只是用眼角餘光掃過他俯身在地的模樣,直接略過他身旁,走上高壇。
「都坐下吧。」落座在龍椅上的王,臉上陰雲滿布。悄悄覷一眼的領議政,不禁往乾渴地嚥下一口唾沫。
到底是為了什麼?要是不趕緊看出端倪,恐怕免不了一陣晴天霹靂。
年老丞相的眼珠左右動著,腦中飛快地轉著。
濃重的沉默籠罩整個大殿,就連一絲呼吸聲也聽不見。
王這才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開了口:「寡人今日召集卿等前來的原因……」
連同領議政在內,三丞相的視線全都轉向龍椅。
王輪番看著老邁的眾臣,舌尖發出簡短的嘖聲。
「事端滋擾,亂糟糟的宮裡這才終於找回平靜,但寡人認為,難道不該是時候,給嬪宮殿找個主子了嗎?世子已長大成人,寡人可不能再坐視他獨自一人。」
王的嗓音中隱約帶著斥責之意,三丞相的頭不禁垂得更低了。
「微臣惶恐,殿下。微臣等辦事不力,望聖上降罪。」
「寡人不是為了追究這些才召集眾卿。」
王的話聲剛落下,領議政便小心翼翼地抬起頭。「並非如此,殿下,都是因為臣等不力,這才使殿下心中憂慮。在殿下開金口之前,這事微臣等本應及早出面處理才是。」
「呵呵呵,就算有人出面張羅,也沒什麼意義。」
「即使殿下沒有提及此事,關於嬪宮娘娘一事,微臣也有一言呈稟殿下。」
「哦,有事稟告?好,您想說什麼?」
「微臣正好曉得,有個最適合當嬪宮殿主人的人選。」
「好!好!真不愧是領議政。那麼,領議政,您所說的是哪戶人家的閨秀?」
領議政惶急地將視線投向左議政,「不是別人,正是左議政大監的千金。」
「左議政大人的千金……」王低聲喃喃,又將視線投向左議政洪聖揆。「左議政膝下還有位千金?」
「微臣惶愧。啓稟殿下,微臣膝下有一資質魯鈍的閨女,正逢婚期。」
「哦,這樣嗎?」
領議政冷不防地在兩人的對話中插了一句:「說起左議政大人的千金,從小就天資聰穎,遠近無人不知,人人讚揚。不只如此,小小年紀就懂得關切身周,廣施恩德,正是嬪宮娘娘的一時之選。」
「原來如此。」王一臉滿意的神色,頭也點個不停。
沒多久,王猛然好奇似地轉頭看著左議政。「但是,左議政,那孩子……長得像誰呢?」
「微臣惶恐。啓稟殿下,微臣時常聽旁人說,那孩子和微臣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在王毫不掩飾的注視下,左議政挺著肥胖笨重的身軀,朝著王露出羞赧的微笑,臉上已堆滿肉的他,不笑還好,這一笑,眼睛都快消失無蹤。
「那孩子長得是挺敦厚,很有福相……」
領議政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砰!王已經攥起憤怒的拳頭,朝著桌面狂暴地一擊。
「殿、殿下,您、您這是為何?」領議政因為王突如其來的舉動大吃一驚,坐立不安,連連看著王的眼色。
王好不容易才平撫心情,朝領議政打一個手勢,示意他走上前,接著壓低嗓音耳語。
「領議政。」
「是,殿下。」
「萬一是卿的話,可有辦法和左議政同蓋一床被褥,共枕而眠?」
「啊?殿下,臣駑鈍,不知聖意所指?微臣為什麼要和左議政同蓋一床被褥?」彷彿聽見一席荒誕無稽的謬說般,領議政連連揮著手說道。
「寡人不說了『萬一』嗎?萬一是你的話。」
「這個當然是……」領議政轉過頭,遙遙望左議政,腦海中想像著自己和左議政同床共枕的模樣。
下一秒,領議政立刻伏地不起,用頭把大殿的地板磕得砰砰作響。
「微臣不該,願領死罪。」
看著領議政跪地求饒的模樣,王的臉色這才緩和下來,點了點頭。「富有美德的女子若能成為世子嬪,那是再好也不過,但這一回,恐怕要比之前再多用心才行。」
「聖意所指為何呢?」
一時,只有沉默流淌而過,最後,王打破沉重的沉默,吐露了真心話。
「我們,也挑一挑長相吧。」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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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2


***
  啪!
趴在窗上俯瞰外面的海樓,迅速地關上窗。
「這下糟了。」嘟囔的嗓音中,緊張清晰可辨。
越過窗,她看到官府的衙役奔走而來,少說有五六人,遠遠看著也是一副氣勢洶洶的模樣,要是被逮到可不是開玩笑的。
昨晚又做了那個夢。十年前,自己險些被身分不明的人殺害的事,再次在夢中出現。經過十年漫長的歲月,雖然夢境漸漸褪色而模糊,但那教人悚然心驚的感覺依舊尖銳清晰。
難道真的是因為這樣?雖然無法確知從何時開始,但只要那天所發生的事在夢中出現,就一定會發生不幸的事情。
果不其然,今天也毫無例外。
踮著腳尖看著窗外的海樓,突地將視線轉向身後。她的眼角餘光捕捉到一個中年男子的身影,這男子從剛剛就突然鬧著要搬家,吵得不可開交。她看著眼神飄移、驚疑不定的男子,忍不住長嘆了一口氣。「這回又是什麼事?」
海樓銳利的提問一下竄進男子耳中。
「要是給別人聽到了,還以為我每天就知道闖禍呢!」尖瘦的三角臉上蓄著一綹山羊鬍的男子,受了莫大委屈似地回嘴道。
「難道不是嗎?」海樓反問,目光冰涼。
今年,海樓滿十八歲了。
打扮得如中東大食國的商人般,頭上纏著頭巾,披掛襤褸上衫和長褲的海樓,到底是男子還是女子實在難以辨別。但除去這份引人好奇的曖昧模糊,她是個能讓人將滿心好奇轉為好感,有著獨特魅力的孩子。
她的身材纖瘦,像被風一吹就會搖搖欲墜,臉如巴掌大小,五官細緻文雅,與她身處的環境彷彿不屬於同一個世間。
豈止如此?大大的雙眸、堅挺的鼻梁,還有透著固執的紅嫩唇角,與低賤嘈雜的周遭一比,格格不入的除了這過分精緻的容顏以外,還有她的聰穎過人。
嘖嘖,低聲咂舌的男子嘟囔道:「不管怎樣,已沒有時間了,手腳得快點才行。」
「你到底又闖了什麼大禍,怎麼鬧到連衙役都出動了?」
「哪有闖什麼禍,只不過……」
「只不過?」
「還不是尹進士那傢伙,說是對我寫的靈符不滿意,硬要告到官府裡。」
「你難不成還在賣靈符?」海樓一把捉住男子正在打包行李的手,讓他停下來。
與男子的初次相遇,是在八年前的冬天。半仙鄭運郎,平素專為人卜算吉凶禍福,他第一次看見海樓的那天,是個運數險惡的日子。那時的海樓已經不知道餓了幾天,鄭半仙把自己吃剩的一小塊蒸糕給了她,或更準確地說,是他扔掉的半塊蒸糕。
這就成了兩人不解的緣。鄭半仙的半塊蒸糕給挨餓許久的海樓解了飢,也將她孱弱的半條命延續了下來。
他可說是拯救海樓性命的恩人。從那一天起,海樓就默默地跟在鄭半仙身後,鄭半仙雖然被海樓的頑固弄得厭煩不已,也不止一次像揮趕蟲子般趕她走,但就在某一天,他偶然間得知了海樓的祕密。
  在那之後,鄭半仙注視海樓的目光突然變得不同,他終於改變心意,而他消沉的術士人生也出現了火花,再次死灰復燃。當時結下的緣分,不知不覺已延續了八年。
在這天地間原本毫無依靠的兩人,既是攜手合作的伙伴,也是彼此唯一的依靠,即使沒有血緣關係,但除了家人,兩人之間沒有更貼切的稱呼。在全國各處漂浪來去的兩人,來到咸鏡道這個叫做董仇非堡的地方,安定下來還不到半年的時間。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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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3
 


本來,術士一職就被稱作上天降下的業,鄭運郎也確實風光過,是個神氣靈通的半仙。雖然,他的靈氣早就煙消雲散,但人說薑是老的辣,三十多年磨練的卜算經驗,加上獨到的眼力,四方遠近依舊有他相當靈驗的傳言,託此之福能掙口飯吃,日子還算過得去。
但就在不久前,尹進士府的大公子即將參與科舉初試,鄭半仙看錯卦象釀成禍,加上他大言不慚地吹噓只要有他寫的靈符,必然能在科舉一舉中第,這才出了問題。
「我們不是早說好,不要賣靈符了嗎?」海樓注視著鄭半仙,眼裡滿是怒意。
「他們苦苦哀求我寫,我又能怎麼辦嘛?」
這可真是做賊喊捉賊,趕緊求饒都來不及,這當口還能吹牛皮。海樓不禁嘆了口氣。「多少?」
「什麼東西多少?」
「我說你那張符到底收了多少錢,讓進士老爺氣得告到官府?」
    不管怎麼說,對方也是兩班貴族,還是進士及第之家,為了區區一張符咒,鬧得這樣雞犬不寧的地步實在超乎尋常。看著海樓臉色的鄭半仙,遲疑地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兩銀子?」
「不是。」
「那麼,十兩?」這黑心的傢伙。
但鄭半仙依舊沉默不語。
「該不會……你該不會收了人家一百兩銀子吧?」
「對,我收了一百兩。」
「你瘋了嗎?」海樓既震驚又無語,一時氣結讓她拉高了音量。
鄭半仙猛地垂下頭,「不是我討的,不過是人家說了要給,我就收了而已。」
「就算是這樣,一百兩銀子是可以隨隨便便收下的嗎?」
「是我該死,是我對不起妳,海樓啊,真的對不起了。」
「……」海樓硬是咬着嘴唇,強忍沸騰的怒意,。
人說覆水難收,這時才來追究,又有什麼用?眼前該做的,是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好好收拾鄭半仙這回惹出的事端。
「還給人家吧。」
「什麼?」
「我說,就算有些遲了,也該趕快把錢還給人家,這不就行了嗎?只要還了錢,相信進士老爺不會把這事放在心上的。」
尹進士是何等人物,他可是引領董仇非堡,維繫村子的中堅人物,自然也分外重視他人的目光和體面,肯定不會希望把事情鬧大。因此,這時最好的辦法,就是趕緊將錢還回去,當作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沒了。」
「什麼東西沒了?」
「我說那筆錢,早沒了,連一分也沒剩下……」
鄭半仙的一句話,別說是稀微的希望,就連最後的火苗也被熄滅,海樓的眼前頓時變得一片漆黑。
「那麼多的錢,怎麼可能全沒了?你該不會全拿去賭坊了吧?」
「賭坊?什麼賭坊!」
「那麼大一筆錢,到底都拿去幹什麼了?」
「這個……反正,海樓啊,我知道我罪該萬死,像我這種傢伙,真該死。」鄭半仙一手不停地打著腦袋,同時還不忘整理行囊。突地,忙個不停的他停下手,委屈地看著海樓。「要是妳知道事情的經過,就知道這件事可不全是我的錯。」
「這話又是什麼意思?」
「那個,我那時不是苦苦哀求妳了嗎?就一次也好,要是妳肯好好幫我一回,現在也不會鬧出這等岔子了不是嗎?」
「你不也知道,那不是我說了就算的啊!」
「反正現在追究也沒什麼用了,既然事情已經變成這樣,還是趕快整理吧。這一回要是被逮到,我看是免不了要吃牢飯了。」
不知不覺已經收好行囊的鄭半仙,右腳一跨出門檻,就道:「別再這樣呆站著,多帶一件是一件,妳這人哪……」
  海樓看著走進院子的鄭半仙,自己卻朝意想不到的方向轉過去。
「妳這是要去哪兒?」鄭半仙的嗓音緊追在海樓的腦後。
「只要一會兒就行。」匆忙轉頭瞥了鄭半仙一眼的海樓,突然朝著後院如風般拔腿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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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4


海樓腳步飛快地朝著櫻桃樹跑去,移開樹下蓬鬆堆疊的草垛,用手開始挖掘用長竿標示的地方。裡面埋著海樓過去幾年間,一分一毫辛辛苦苦攢下的錢罐子,逃亡的時候至少也得帶上這個才行。
這是她費了多少氣力才攢下的錢啊!她有一件事,想要用這些錢來完成,不,是一定要完成才行。為了這個,她忍飢受凍、不吃不睡,簡直是咬緊牙關、勒緊褲腰帶才攢下這些錢來。
我的寶物,只要有這些錢,至少短時間內不用擔心……咦?「怎麼變得這麼輕?」
以一個裝滿銅錢的錢罐子來說,這實在是太輕了。海樓在伸手拉開塞著罐口的布頭那一瞬間,不禁茫然若失。
「不見了?!」錢……就連一分也沒有了。
不過在四天前,她最後一次將錢放進罐子裡時,罐子還裝得滿滿的,但就在這短短數日之間,那麼多的錢消失得無影無蹤。
到底錢去了哪兒?消失到哪兒去了……海樓的視線掃過院子,望向鄭半仙的方向。「大叔!」
「對不起啊,海樓,這段時間真的辛苦妳啦。」鄭半仙給海樓拋去最後一句話,立刻轉身拔腿就跑。
「鄭大叔!大叔!大……這個混帳壞東西!」
這段時間,海樓把鄭半仙當成救自己性命的恩人,為他收拾爛攤子不止一兩回,不管怎麼說,這一次實在太過分了。
令人忍無可忍。海樓的眼中劈里啪啦地燃起火焰,雙手憤怒地緊握成拳。她站起身,為了逮住鄭半仙,她可得立刻追上去才行。
但是……不知何時,前來捉拿鄭半仙和海樓的衙役已經闖進前院。就像鄭半仙所說的,這一回要是被捉拿回府,若不是吃上牢飯,就是得挨上一頓打,準備屁股開花了。
「等著瞧,要是被我逮到,看我饒不饒得了你。」
咬牙切齒的海樓,趕緊避開闖進家門的官府衙役,往小丘下彎身躲匿。當務之急,可不是為被掏空的錢罐子報仇,而是尋找自己的藏身之處。
「還不站住!那個傢伙!給我捉住那個傢伙!」
衙役追在海樓身後,聲音聽起來彷彿立刻就要追上了。可不能在這兒被逮到!為了甩開身後緊追不捨的人,海樓像是發瘋般地狂奔又狂奔。
不知跑了多久,不知不覺,緩慢西斜的太陽已經消失蹤影,四面八方已被黑暗所籠罩。
「咳咳咳。」
海樓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但遠方一盞盞點上的火炬行伍,依舊像條尾巴般在她身後緊追不捨。她不由得開始埋怨起昨夜裡下的雨,她踏出的每一步都在濕滑的泥土地上留下烙印般的痕跡。再這樣下去,跑不了多遠就會被捉住的。
該怎麼辦才好?海樓忙不迭地看向周圍,突地,她靈光一閃,眼中掠過一抹光芒。
在深沉的黑暗之中,一座被樸素石牆環繞的小草屋,倏地躍入海樓的視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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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5


***
「原來在這兒啊。」
年輕的男子凝視著熄了燈的門扉,嘴角勾起一抹滿足的微笑。男子一屁股跨坐在草屋外低矮的簷廊上,「呼」地吐出沉沉一口氣,夾雜著滿滿的疲憊。這全是因為他已經在山徑上整整徘徊了兩天,一刻也沒能闔眼的緣故。
「看來人不在房裡。」男子悄悄觀察房中的動靜,小聲地嘟噥。
這座草屋的主人,原本就是特別淺眠、警覺的人,從這會兒外頭一陣吵鬧,而裡頭沒有絲毫動靜看來,應該是不在屋中。
男子也不客氣,倏然將緊閉的房門推開,房中深沉寂靜的空氣瞬間往敞開的房門湧出。
名叫李珦的男子,掃視沒有主人的空屋子。
屋中的家具、用品沒有幾樣,簡單俐落,但地面上鋪好的睡舖映入男子眼簾。
「太好了。」低聲自言自語的李珦,立刻脫下鞋走進房中,在睡舖躺了下來。
要是按照禮法規矩,沒有允許就進入主人不在的房間,可是千不該萬不該。隨意地脫靴解帽,自在地躺到主人的睡舖上,也是萬萬不該。
只是,此時此刻他已經太過疲憊,已沒有氣力再去一一講究禮法。
從漢陽出發,前往咸鏡道,這已經是第五天了。打從兩天前,他就與同行者分道揚鑣。他這兩天走過的山頭,說是他已經踏遍咸鏡道所有山峰也不為過,然而,他終究沒能用自己的手緊握自己想要的東西。
李珦眼中滿是空虛遺憾地凝望自己的掌心好一會兒,才閉上沉重的眼皮。
他想好好休息一下,一下子也好,只要能夠闔眼一會兒,彷彿就能重新活過來。房中地板上傳來陣陣暖意,讓他僵直乏力的身體逐漸放鬆下來。
「真好。」李珦露出滿足的神情,將熱得暖呼呼的棉被拉到下頦上。
得好好睡上一覺才行,若是能夠一覺到天明,這段時間累積的疲倦一定能舒緩些吧。

***
原本睡得死沉、絲毫未曾移動的李珦,此時微微地動了動身子。
大概是終於感受到那圍繞著全身的溫暖觸感,他凍得僵直的身子這才暖和起來。從腳底開始,一陣陣微弱發癢的感覺悄悄往上身蔓延而來。
若有似無的感覺,就像是被柔軟的雲朵擁抱著,溫暖柔嫩的觸感,又像是被棉花包圍般,彷彿有一隻幼貓鑽往自己懷中……嗯?
在朦朧的夢境中徘徊的李珦,突然察覺到突如其來的異樣感,不自覺地皺起眉頭。棉被裡,顯然有別的東西。
這是什麼?難道這草屋的主人還養了隻貓嗎?那人性格剛強耿直,平素又特別認生,實在不像是會養貓的人哪。先撇開這些不說,這小東西也不懂得害怕,竟膽大包天地往棉被裡頭鑽,人家都說動物的性格像主人,看來絕不是這麼回事。
但是……李珦悠悠地思索著,眉間的皺褶卻比剛才又深了一層。
這隻往棉被裡鑽的小貓動作也未免太過輕巧,以一隻幼獸來說,這偷偷摸摸、躡手躡腳的動作,實在過分沉靜了。雖然李珦想佯裝不在乎,努力回到夢中,但終於忍不住掀開棉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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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6


「你這傢伙,就算再怎麼冷也不能……」
李珦嗓音低沉地喝斥著,臉上表情卻突然僵住。在掀開一角的棉被底下,冷不防出現一隻白嫩的手,讓他驚訝得頓住話。
他彷彿被冷水當頭灌頂一般,整個人瞬間清醒。試圖鑽進棉被中的,根本不是貓兒,分明就是人。
「什麼人?該不會……」
倉皇和憤怒兩種情緒同時襲捲上來,就在這時,那隻躲在棉被裡的偷兒小貓,開口輕聲道:「老爺爺。」
「……」
「等一等,請您稍微安靜一會兒。」
那瑟縮畏懼的嗓音傳入李珦耳中。從這偷兒小貓的舉動看來,應該是和草屋的主人相識。李珦的雙眼細瞇起來,清幽的月光透過窗戶灑落,照亮了偷兒小貓的臉龐。
蒼白得接近冰冷的面容,這是什麼人?
李珦的眉又聚攏到一處。在他身後,月光悄悄照入室內,他雖然能看見偷兒小貓的輪廓,對方卻隱身在陰影下,看不清臉龐。
這時,那偷兒小貓又開了口:「爺爺,我是海樓啦。實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您就讓我這樣躲一會兒吧,行不行?」
在她著急拜託的同時,門外傳來陣陣腳步聲,還有似乎為了找尋某人、鬧哄哄的喧擾聲。李珦的腦子全速運轉了起來。
「有人在追你嗎?」
「是啊,所以再一下下就好,我就在這裡躲一會兒。」
隨著她的話聲,滑落到李珦胸口的棉被突然罩上他的頭頂,驀地他就跟一個陌生人蓋上同一條棉被。
「這是……」
李珦正要吐出不滿怨言,果決地掀開棉被離開,卻有一隻小手緊緊地攫住他的手臂,阻止了他的動作。被那股柔弱氣息包圍的李珦,竟不自覺地猶豫了片刻,接著失笑出聲。
「你這到底是在幹什麼……」
就在李珦的語氣即將變嚴厲時──
「噓!」
偷兒小貓在李珦的唇上豎起一隻食指,隨之而來的是一股帶著急迫與懇切的微暖呼吸,倏地貼近李珦的臉龐。
「……」
兩人的距離近得連對方吐出的呼息和吸入空氣的微動,都能完完整整感受,這讓原本平淡冷靜的李珦眼中掠過一抹慌張。
怦咚!毫無預警的,他的心臟竟沒來由地加速跳動。
心跳加速?我?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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