捲入深不可測宮廷鬥爭的《妖孽奇花》

  閱讀完燦非的《妖孽奇花》，心中十分感動，因為很久沒看到架構龐大、內容豐富的清朝宮廷鬥爭歷史小說。

同樣都是依康熙晚年「九龍奪嫡」為背景，如果說，蘭京的清朝系列小說，每本都是拼圖一片，藉由權力核心外的太子黨（四府）與八王黨（四靈），兩股勢力消長，拼湊出黨爭的可怕；桐華的《步步驚心》，則採用第一人稱 --- 以宮女馬爾泰‧若曦的雙眼，旁觀著在這場宮廷鬥爭中，揣測康熙的心思、以及雍正如何韜光養晦，最終登上皇位的歷程；而璨非的《妖孽奇花》，則是以當事人之一 --- 三阿哥，藉由他及小廝如秀，兩人親身經歷那段腥風血雨的政治角力，縱使三阿哥原本想置身事外，最終仍被動捲入，以至一步步踏入政治的泥濘之中。

燦非的《大清少年密探》系列，包含兩部分：《妖孽奇花》、《碎玉》兩卷。前者，為BL小說，細寫三阿哥胤祉、如秀的故事；後者則描寫少年貞德的故事。《妖孽奇花》，我會給五顆星。其理由如下：

（一）、歷史小說的「虛」「實」之間
桐華曾在《步步驚心》中寫道：「我知道所有人的結局，卻惟獨不知道自己的結局。」閱讀歷史小說，總喜歡作者以真實的歷史事件為「經」，將虛構的人物及情節為「緯」，看著作者將主角們分別投入歷史洪流中，交織成一則豐富的歷史傳奇。
我想燦非在創作《妖孽奇花》之前，應有認真的查閱歷史資料，才能將當時的詭譎氛圍及虛虛實實的歷史事件，兩者互相結合，例如：康熙晚年的官員舞弊、太子黨與八王黨之間的政治角力及鬥爭傾軋、三阿哥奉命監修《律曆淵源》、長子早夭、斃鷹事件、罷黜太子…等眾多事件，都替這本書增加了緊張懸疑的氣氛。

（二）、武俠小說的筆法
「書中風起雲動，劍下虎嘯龍吟」---〈無悔無憾〉陳大力 詞
燦非臉書提及，《妖孽奇花》原本是網路連載小說。因此，書中的段落及篇章之間，她總會放上章回小說的回目，讓人有閱讀金庸武俠小說之感。（雷恩那的小說，也常看到相似的安排）
此外，《妖孽奇花》的情節中，常有眾主角之間的比武、刺客偷襲、在草原遇襲、夜晚突襲、使用暗器（袖箭）…等劇情緊湊、極具畫面感的情節描述，燦非都能細膩的描寫主角間彼此過招的招式、雙方的互動，讓人彷彿歷歷在目、頗有畫面感、節奏感。

（三）、對人性、對權力追求的描述
「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 毛澤東〈沁園春‧雪〉
因康熙逐漸年邁，眾皇子面對「九五之尊」背後蘊藏的權力誘惑，開始默默運作組黨，身處在「最是無情帝王家」的皇宮之中，縱使皇子的性格耿直公正、正氣凜然，但在充滿計算、陷害的朝堂上，終究無法保有「本質潔來還潔去」，而是被捲入深不可測的污水中，進而逐漸帶出人性中醜惡、貪婪，宮廷鬥爭的不堪、算計，甚至是身不由己，不得不為之的無奈面。

（四）、人性的多面向
現實生活中，每個人的性格並非僅只有單一面向，燦非在《妖孽奇花》中亦把握這項原則，細心刻畫三阿哥胤祉、如秀兩人性格中的多面向，當面臨追求權力的慾望、人性中的陰暗面，他們會算計他人、陷害無辜，甚至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在閱讀的過程中，或許無法認同他們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犧牲無辜的做法，但掩卷後，不得不承認這個安排是較合理的。

（五）、情慾的書寫
作者很貼心，若是遇到情慾的書寫，會在回目的上方註明：「情慾之章」。讓讀者很容易明白該段落的內容。
情慾的書寫比重適中，依情節觀之，安排得宜，不會顯得突兀；另外，作者有巧妙安排如秀「初識」情慾的書籍、「首次窺探」他人情慾的時機，甚至如秀與三阿哥共赴雲雨的片段，用字典雅、不會讓人覺得不舒服。

（六）、如秀 --- 由「妖孽之子」到「少年密探」
所謂「妖孽之子」，指如秀是因亂倫（父親強暴女兒）而生下的孩子，年紀漸長，被親生父親染指，母親欲殺之，等如秀逃出後，被三阿哥收留，故事便開始展開。
長大後，如秀由貼身小廝到三阿哥府中的總管，因為心思細膩，屢屢替三阿哥解決事情，例如：調查府中間諜、用計謀拿到行賄官員名單、為了借刀殺人，讓德貞貝勒成為十阿哥的禁臠，造成八爺黨的勢力衰敗，甚至，最終成為康熙的少年密探。
其次，如秀為了調查自己的身世，深入追蹤，進而調查出生父李國柱在朝為官，品性廉潔，但卻又介入黨爭、性好漁色，也因為如秀「妖孽奇花」的出生，間接促成生父被康熙抄家。
其三，如秀與三阿哥之間的同性情誼，因不被世俗容許，他常為達目的而展現心機，偶有吃醋、耍性子的表現，而這些小奸小惡的描寫，讓人感覺十分符合如秀的出生，需要察言觀色，想盡辦法出頭，使得人物描寫更立體。

（七）、三阿哥 --- 由「權力邊緣」至「權力中心」
原本，三阿哥並未明顯展現對皇位的追求，但因索額圖與太子黨涉嫌貪污，使得好友李福青入冤獄，以及長子弘晴的出色表現，獲得康熙的青睞，也因此引得八阿哥的戒心，進而燃起殺機。在弘晴過世後，三阿哥發現惟有主動出擊，才能守護羽翼下的家人與愛人，從而他便決心墜入魔道，犧牲無辜、使用計謀，先後讓太子黨、八爺黨的勢力消弭。
我覺得，三阿哥胤祉原本無意涉入黨爭，但因其友、其子弘晴先後遭受攻擊受重傷或者死亡，讓三阿哥由無意涉入宮廷鬥爭，轉為用盡心機將政敵一一拉下的心態轉換，描述得很到位。

謝謝WRN讀書會讓我認識了一位好作者及一套好作品。

附錄：燦非《妖孽奇花》補充資料

（一）、《天地陰陽交歡大樂賦》
1. 為現今中國最早的性文學作品。
2. 原件出自敦煌莫高窟藏經洞，現存於法國巴黎國立圖書館。
3. 多數學者認為作者為「白行簡」，白居易之弟。
4. 原件為手抄繕本，僅餘殘卷，文字訛誤頗多，大概傳抄所致。
5. 《妖孽奇花》中，《天地陰陽交歡大樂賦》是如秀認識情慾的書籍作品。

（二）、《河嶽英靈集》
1. 是唐代詩歌總集。
2. 編者：唐代殷璠編選，仿梁昭明太子撰《文選》的編選方式。
3. 收錄作品之年代：盛唐時代。開元二年（714年）至安史之亂前夕（天寶十二載，753年）
4. 特色：《河嶽英靈集》所選詩人，其做官經歷十分坎坷，其職官品階最高是王維，這與殷璠本人仕途不順達有關。
5. 《妖孽奇花》中，李福青年少時，曾閱讀《河嶽英靈集》，可能是暗喻長大後的仕途不順，會因冤獄而遭罷官。

（三）、《律曆淵源》：
1. 內容共分三部分：
　(1). 第一部分：《曆象考成》共42卷，介紹天文曆法的知識，在明代《崇禎曆書》的基礎上編成的，新加入的資料不多。
　(2). 第二部分：《律呂正義》共5卷，介紹了西方五線譜的編造和用法，是其特色
　(3). 第三部分：《數理精蘊》共53卷，介紹了中世紀的算術、代數、幾何、三角，被譽為數學百科全書，內容最多，影響也最大。
2. 康熙52年，興辦算術館，地點設在暢春園，並派胤祉主持纂修《律歷淵源》。
3. 《妖孽奇花》中，有提及三阿哥胤祉奉旨於暢春園主持纂修《律歷淵源》。

（四）、弘晴：
1. 三阿哥胤祉的第一子，卒於康熙40年，年六歲。
2. 在《妖孽奇花》一書中，燦非是以弘晴生病服藥，八爺黨故意使用相衝突的藥引，讓弘晴服下而身亡。
3. 另外，弘晴以短箭射中花豹，解救五阿哥之子的情節，應該是借用野史記載康熙與弘曆（乾隆）外出打獵，結果弘曆面對黑熊攻擊，仍臨危不懼，此時康熙以鐵矛擊斃黑熊的典故。

（五）、「九龍奪嫡」為背景的言情小說：
1. 二月河：《雍正皇朝》
2. 桐華：《步步驚心》
3. 金子：《夢迴大清》
4. 齊萱：《驚夢煙雲》
5. 蘭京：清朝系列（單行本：《少女新娘》、《豪情貝勒》、《飛天麒麟》；系列名：〈如夢令〉、〈菩薩蠻〉、〈舞馬詞〉、〈金瓏璁〉等系列）
6. 綠痕：〈九龍策〉系列（但這個系列，只是借用「九龍奪嫡」的架構，與康熙年間的事件無關）

註：本篇文章為WRN讀書會 言情樂透活動閱後心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