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花龍戲鳳

爬梳臺灣言情小說歷史，總不會錯過提及席絹以其多變創新的風格引發當代言情界的書寫風潮，但想想我似乎沒有讀過她的作品。恰好近日看了改編自席絹《上錯花轎嫁對郎》和《請你將就一下》的陸劇《花轎喜事》，這寫於1995年陰錯陽差的愛情喜劇，過了多年後來看仍是很有意思，還有看到網上討論發現「穿越」、「男穿女」等現在言情、原創小說常見題材，亦可上溯席絹的作品，便決定找席絹的書來讀。

這次也參考了網路的討論，選了《新花龍戲鳳》順道也買了《新戲鳳》系列。出版於2017年的《新花龍戲鳳》改寫於1997年的《花龍戲鳳》。故事主要講述相貌平凡卻才思聰慧的女主角柳寄悠與英俊風流帝王龍天運的愛情韻事，作為天之驕子又外貌至上的男主角龍天運，原本極為輕視貌不驚人的柳寄悠，無意間注意到她的才學，在互動之中，發現女主角隱藏於大家閨秀恭順的外表下，有著不從流俗的思想，漸漸為她的睿智及自由不羈的內涵所吸引，兩人也在「美與醜」、「自由與佔有」、「忠誠與后宮」等矛盾拉扯中，擦出愛情的火花。

在闔上書頁後，心中浮現王爾德的名言「漂亮的臉蛋太多，有趣的靈魂太少」。這或許是本書作者主要想探究的核心主題之一「沒有讓人一見鍾情的美貌，還能吸引、擁有愛情嗎？」，答案顯然是肯定的。就如柳寄悠內心的獨白「一旦外貌無法成為對方鍾情的理由後，才能看出感情的真實度有多少」。少了美顏濾鏡，反而更難看清真心實意。所以這部小說一再強調柳寄悠的相貌平凡，以及為她鋪陳相貌以外的迷人之處。

隨著女性自主及性別意識不斷進步，現在看到挑戰愛情中美貌神話的主題看似不特別出彩，但若還原到成書時代，女主角既不仰賴美貌吸引人，也不屑討好求愛，不為流言蜚語所動，亦不因此顧影自憐，反倒很能享受單身生活的樂趣，即便身在愛情也能保有真實的自己，所展現的獨立精神與自信形象，給讀者帶來耳目一新的感受，難怪在當年掀起一波佳評浪潮，成為不少書迷心中的經典。其實即使是現今，美貌神話、外貌焦慮仍隨處可見，所以相信《花龍戲鳳》放到現在讀也是能有所啟發的。

還沒看過舊版《花龍戲鳳》，不過大概知道《新花龍戲鳳》後段添加了許多新的情節。多了武林江湖和宮廷陰謀，雖然刺殺救駕的安排略顯突兀了些，猜想是藉由生死危急之際，激男女主角壓抑在內心的真實情感吧。作者改寫的版本，柳寄悠登上了后位，這樣的結局更加入世一些。或許這是《新花龍戲鳳》加強描繪了男女主角都因為愛對彼此做出了某些讓步。男方在情感上，放下了驕傲與面子，儘可能給予最大的寬容寵溺，並在太后反對下給予女方鞏固正妻之位的全力支持。

而女方某種程度也放下了排斥「以貌取人」的彆扭，更坦誠地接受自己「愛美之心」的本能，即承認欣賞男主角的才貌，更重要的是接受了帝王的特殊身分，對理想中「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愛情期待有所鬆動，也深知自己從此無法過上隨性自在的生活。

我挺喜歡兩人在確定彼此心意後，在熱戀之中仍保有對現實的冷靜，也就是深知帝王的愛情注定不會專一平順，同時也無法保證現在的濃情密意會永久持續。在面對不確定的未來，兩人珍惜當下，攜手前行。

「朕沒辦法讓妳成為絕世大美人，不過絕世大美人也沒能如妳一般吸引朕；朕也不可能幫妳青春永駐，但可以陪妳一同老去。朕不會為妳散盡後宮，但妳能代朕管理後宮。」

因為愛上了這樣一個男人，於是再沒有悠閒自在的日子可以過，真是吃虧大了啊……可她還是心甘情願。

席絹分別寫於舊版與新版的序文裡，前者有提到討厭寫皇帝這樣的角色，因為皇帝的身分注定與專情無緣，作者也不願意寫出「自遇見女主角那一天起就潔身自愛到老死」的皇帝。因此在保留皇帝有眾多後宮佳麗身分的前提，如何寫出動人的愛情便是一大挑戰。然後在新版序文及後記提及了編修時所花費的工夫，希望將柳寄悠塑造成嚮往自由，如風般的女子，溫雅自在、腹有詩書氣自華，這確實是這個角色的魅力，但柳寄悠伶俐的辯才，與作者字裡行間流露出才女的氣質頗為相似，率真又帶點傲氣，覺得很可愛，也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