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冬寒梅

先隨便寫些什麼來防個劇情雷。

1997 年的作品拿到現在來看還是一點都不遜色，情緒飽滿、角色性格鮮明、故事張力十足，翻開書頁馬上跟著跌進冷家兄妹的世界。

此外，凌大還引用了很多優秀的作品來描寫，例如愷梅從小到大背過的古詩詞，那些穿插在失眠夜晚以及內心思緒的詞句，包含李清照的「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元好聞的「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甚至是《邊城》，讓這本書又更錦上添了花。

實在有太多可以討論的地方了，很難順利敲出一篇心得啊！

我自己看的是 2008 年的修訂再版，文案和 1997 年版稍有出入，1997 年的文案內容比較多，也幾乎把所有我最喜歡的段落都提及了，像是：冷愷梅無法作主自己的人生、冷愷梅的走與不走、冷凱羣的大部分擁有與冷愷梅的小部分擁有、冷愷梅的依附與孤獨、救了三次就把生命歸給他云云。

不過兩個版本的文案都保留了我個人非常喜歡、很有詩意的這段：

如果愛一個人比那個人愛你更多 你如何取捨？
他回答 我永遠不會讓她知道
她回答 我會永遠逃開
於是 他沒有讓他知道 而她也逃開了

兄妹類的書很粗略地能分出幾種：
1. 沒血緣、感情很好的繼兄妹
2. 沒血緣、感情不好的繼兄妹
3. 疑似有血緣關係實則否的繼兄妹
4. 真的有血緣關係的偽‧繼兄妹（= 真兄妹）

而感情不好亦可能有數種原因，可能是為了復仇、可能是覺得對方搶走了家人的關注等等。

在冷冬寒梅前我也看了不少兄妹戀的題材，我仔細想了很久：「為什麼冷冬寒梅明明同樣是虐心類型的繼兄妹情節，卻比其他書還要獨特？」
我後來說服自己的答案是「冷愷羣並沒有很早就開誠布公地把『性』作為手段」，冷愷羣從不讓冷愷梅知道他在想什麼，而冷愷梅起初以為他們是親兄妹，因此這兩兄妹的情慾流動全隱藏在表面下，他們之間的張力拉得很緊繃。

這本書從冷愷梅宿命論般的人生形容開始：彷彿註定的相遇、總是被動地等待每件事件的發生，開頭的喪禮情節也預告了這本書的基調有多寒冷。

冷愷梅人如其名，彷彿孤枝寒梅，注定孤獨，在整本書裡面，她幾乎是被迫接受所有的事：接受搬到冷家、承受兄長的敵意、接受自己身世，但她仍憑自己的力量反抗，她拒絕踏進充滿娃娃的房間、拒絕叫冷愷羣一聲哥（或可說是配合冷愷羣的要求）、在生父尋來時逃避。

儘管本命要她遺世而傲然獨立，但宿命同時也要她和冷愷羣糾纏不休。

冷愷羣的三次出手相救（即使並非存著什麼好心），讓她終難繼續形單影隻，冷愷梅雖像是違背本命，但兩人的命運更如宿命般交織，以致相擁沉淪。

「所以她趨光，所以一直沉淪在他的光圈之外、暗影之內，無可自拔。」

我很喜歡書中的光暗比喻，尤其這兩兄妹話語很少，大多數的對話都是無聲的，白日兩人幾乎沒有互動，卻會在失眠的夜裡一起待在書房，儘管在黑暗中、在冷冬中，冷愷羣的瞳眸仍然光亮，所有無言的情感都在眼神中彼此交換（或是單方面的傳遞）。

儘管書裏只揀了十九年間的幾個段落詳細描寫，但讀者仍然可知，冷愷梅在夜晚失眠時，時常靠著冷愷羣打盹，並且維持了許多年……

如同凌大在 2005 年序所說的，這兩個人都是外冷內熱之人，兩人的執著皆被藏得很深，甚至是能從字裡行間看出，早在冷愷梅還以為他們是親兄妹時，她就已經對冷愷羣上心了，但兩人都執傲地拒絕承認，表面上絲蘿願獨生，喬木亦未表其願受託，實則兩人更像樹藤相纏。

冷愷梅絕非泛泛之輩，她愛、她用心機、她在每個被迫承受的時刻都極力維持自己的自主性，甚至在冷愷羣後來以性來宣示自己的佔有時，她也只在乎對方是否吃醋，不見一絲脆弱。

「依附我，讓妳這麼痛苦嗎？」
「依附任何人，都讓我痛苦。」

可她仍然看不見未來、瞧不清枕邊人思緒，即使依附著冷愷羣的光，其實寒梅本質上同樣地孤獨，「她趨光的同時也迎來了黑暗」，深陷在愛與不愛、走與不走間。

她從不能為自己的人生決定什麼，卻在最後決定離開——儘管那並不能放他們任何一人得到真實的自由。

至於冷愷羣，我討厭他的原因倒不是因為他有非單一性伴侶的問題，而是……抽菸 BAD！酒駕更是超級 BAD！！！
（關於他疑似酒駕的段落，在修訂版的 114 頁，內容是他送愷梅回家後又去喝酒 + 愷梅失眠意外遇到喝酒回家的他，順帶一提當時收音機播放的西洋樂曲是 all by myself）

酒駕我真的不行：(

扯遠了，總之冷愷羣這個人跟他妹簡直是如出一轍的個性，但跟冷愷梅不同的地方在於，關於他的部分只能靠讀者自己去填補空白：他何時上心？他為何上心？

唯一能窺探他內心的只有他的外顯表現：他的不願放手。

在冷家父母雙亡後，他擁有了愷梅的全部（扣掉她隱藏的真心外），兩人的糾纏從感情延伸到經濟，一個欲保持獨立、一個欲控制對方。

「依附我，讓妳這麼痛苦嗎？」這一問，已是冷愷羣最暴露自己脆弱的時候了。

這兩個人的相處，肉體上靠得很近、心靈上卻離得很遠，冷愷梅透過離開來維持自己的主體性，冷愷羣則是透過複雜的男女關係來驗證自己的完整性，雙方都藉著彼此傷害來證明自己是勝者，卻沒有一人是贏家。

因為冷愷梅的「不弱」，她在離開前雖然被養在家，卻不真像弱勢，她在這段感情中不是純粹的受害者，因此最後的挽回篇幅對我來說足矣。

他們把心掏出來，這才發現彼此的愛是等量的，把原先的假設拿掉後，才終於做了正確的決定。

（well，畢竟凌大在再版序也講了，最後呈現的冷冬寒梅已經是人物設定修改後的了，只好相信這兩人不會繼續傷害彼此）